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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羹工程

以创新的微生物技术连通垃圾处理与生态农业,嘉博文从超级城市的大麻烦中抓住了大机会

文 《环球企业家》 谢丹

巨大的垃圾山、触目惊心的填埋场以及臭气熏天的泔水猪养殖场,构成了垃圾围城的骇人场景——北京这座超大型城市每天产生的1.84万吨垃圾,只有1.04万吨能被及时处理,其中最令人头疼的是1600吨的餐厨垃圾,如果被焚烧发电,这些滴水的垃圾会影响整个焚烧效率;如果被送到泔水养猪场,则直接危害到城市的食品安全。在全国,这一数字接近4万吨,而且每年以10%的速度递增。

但若给这些餐厨垃圾施以“魔法”,令人头疼的“汤汤水水”就变身成高蛋白含量的生物肥料和饲料,用这些肥料种植的草莓还连连获得“全国草莓大会”的一等奖,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这都有赖于微生物技术,在此基础上我们构建了一条产业链,使餐厨垃圾具有了商业价值。”北京嘉博文生物科技有限公司CEO于家伊告诉《环球企业家》

从餐厨垃圾中掘金的生意可谓恰逢其时。2009年广东番禺垃圾焚烧发电厂选址事件在全国引发了对垃圾焚烧发电这一主流垃圾处理方式的抗议潮。基于此,能将垃圾中最顽固的餐厨垃圾变废为宝,不仅是一个“生意可谓也契合了解围垃圾围城的政府需求。2009年11月,青云创投投资嘉博文1170万美元。这已不是嘉博文第一次“俘获”创投资金,2007年1月,高盛集团、康地集团、上海光明食品集团就共同注资嘉博文1.65亿元。

嘉博文的秘密武器是其自主研发的BGB高温复合微生物菌,其以餐厨垃圾等有机废弃物作为培养基,进行高温好氧发酵后,可产出高营养、高活性、高能量的活性微生物菌群;再将其加工成生物饲料和生物肥料,最后应用到生态农业和畜禽、水产养殖业中去。

由此,嘉博文构建了一条从“餐桌—嘉博文(垃圾无害处理)—有机肥料或有机饲料—果园、养殖场—餐桌”的全新产业链,横跨了餐厨垃圾处理、微生物技术以及农业生产三个不同的行业。这其中的每个领域都有大量的专门公司,嘉博文可能不是每一个行业里做得最好的,却可能是唯一一家打通行业壁垒、形成规模效益的公司。

这遵循了清洁技术领域的一个规律,即商业模式的关键往往不是颠覆性的技术,而是取决于能否沿着准确的路线,打通不同领域的壁垒,聚集资源解决一个问题。在嘉博文的产业链里,收入来源分三部分:餐厨垃圾处理费、饲料等有机农业生产资料收入和有机农产品的收入,其中饲料、肥料等有机农业生产资料的收入占到绝大部份,2009年,嘉博文实现销售收入近1亿元,首次实现了盈利。在清洁技术领域,大多数的公司收入来源都依赖政府的处理费或者政策性补贴,这不仅难以形成商业驱动力,还给政府以沉重负担。在这样的产业现实下,不仅将垃圾处理得“无害”,还能从中获利,成为嘉博文从垃圾处理泥沼中突出重围的关键。

跨界

听上去美好的故事在最开始却完全从最基础环节做起。比如,于家伊他们不得不自己设计、生产BGB反应炉等所有设备—嘉博文面对的几乎是一个需要重新设计的行业。

事实上,将餐厨垃圾作为培养基生产微生物菌群的做法在日本已经存在,但却没有针对中国人饮食习惯中高油分、高盐分等特点而研发的微生物菌群,如何研发一种针对中国餐厨垃圾的微生物技术,是于家伊的首要难题。不仅如此,这位动物营养学出身的女性管理者非常清楚,要将含有乙肝等传染病病原微生物的餐厨垃圾变为生物饲料和肥料,还必须解决消灭所有有害病菌的问题。

2004年,于家伊进入嘉博文公司的前身北京爱美思环保公司,当时这家定位于餐厨垃圾的减量化处理的公司正面临生存压力,于家伊和另一位投资者将其商业模式进行了彻底的改造。经过近两年的技术研发,嘉博文研究出了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BGB高温复合菌。这一产品的创新点在于能够在75度左右的高温实现生物发酵,而在这一温度绝大部分有害菌都无法存活。

这仅是达到“无害”的最基本标准,嘉博文通过选取自然界生命活力和增殖能力强的生物菌种,最终产出了高营养、高活性、高能量的活性菌群。在嘉博文位于北京上地的处理站里,浮着红油的剩饭剩菜被一桶桶的倒进一个密闭的BGB生化处理机装置里,再加入一小袋嘉博文的生物菌剂,8个小时以后,从生化处理机里倒出来的物质完全变了样:看起来如同干净的细小木屑,用手抓起来质感颇为柔软,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以此为原料,嘉博文可以生产有机肥料或饲料。采用嘉博文生物肥料的草莓、苹果等果品的含糖量、产量、优品率等指标均远超传统产品。与普通的化肥不同,生物肥料和饲料在中国的农业生产中运用极少,因其每吨8000到1万元的高昂价格而难以走入寻常农家,即便使用也非常有限。而嘉博文制造的生物肥料,因其原料来源几乎“零成本”(大部分来自政府的配送),售价仅在4000元/吨左右,且效果明显,这使嘉博文迅速进入中国微生物菌剂产量的最大制造商行列。

技术问题仅仅是第一步。从前端的微生物技术研发,终端的生化处理机设备的制造,到后端的农业生产效果,嘉博文的产业链横跨了多个行业,这成为其核心竞争力所在。横跨了数个性质迥异行业的团队成员在思维方式、做事风格等方面完全不同,这对于家伊这位CEO提出了管理和整合的挑战。在嘉博文的团队里,有由普通农民转化而来的一线操作员工,有做工程设计的工程师,还有更为尖端和神秘的微生物技术专家,在创业之初,三者碰撞出的经常不是火花,而是摩擦。

为了统一管理,于家伊需要农业部门编制详细的年度月度计划,这遭到了农业团队的反对,“他们跟我说,你不懂农业的东西,你让我们按工业化的方式编制是不行的。”嘉博文财务总监张雪回忆;而在研发生产工艺时,工程运营的工程师希望成本最低,但是降低成本后却又达不到农业生产资料的标准,为此,习惯于标准化思维的机电一体化工程师便和经验主义思维的农业团队发生矛盾。“这需要有人拍板。”于家伊说,“我要把农业语言变成管理人员和工程人员听得懂的语言,不然大家都两个频道讲话,谁也听不懂。”这种磨合的状态持续了2年多。

最终,嘉博文花了6年时间完成了产业链的贯通,由于这是一个完全创新的企业和产业链,加上农业的行业特性,创业者需要忍耐的寂寞期也非常漫长。

现在,嘉博文正在南京、成都、上海等地复制北京的成功经验,目标市场为具有大都市农业的国内9个一线城市。但该商业模式的唯一制约在于,前端的餐厨垃圾收集和建设处理站环节必须依赖于地方政策的立项支持,“扩张的速度比我们想象的慢一些,因为政府申请审批程序比较复杂,平均需要1年左右。”于家伊说,而现在的解决方式是,用后端看得见的优秀种植和养殖成果,来推动地方政府进行前端的处理站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