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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与电

\r\n陷入商业化困境的生物质发电,却意外地在西北边陲中柳暗花明

文 《环球企业家》 谢丹

在内蒙古广袤的沙漠里生长着一种枝叶茂密、状如火炬的绿色植物—沙柳。这种沙漠植物根系强大,极易繁殖,但每隔三五年就需人工割去根部以上的枝条,否则就会枯死,以致当地的俗语说,“砍伐树木是犯罪,不砍沙柳也是犯罪”。但在内蒙古毛乌素生物质发电公司董事长李京陆眼里,砍伐沙柳还有更大的价值。

用时4年,李京陆在内蒙古鄂尔多斯市建成了两座12兆瓦的沙柳生物质热电厂,年发“绿电”2兆1亿度。李京陆发电厂看上去与主流模式格格不入:其位于内蒙古毛乌素沙漠腹地,而中国的生物质发电厂则主要集中在江苏、山东、黑龙江、河南等农业大省;李采用的燃料是沙漠植物沙柳,这并非中国主流的生物发电燃料(中国年产秸秆超过7亿吨,高粱秸、麦秸等是生物质电厂的首选),甚至在生物质发电领域极少有人听说过它。

实际上,生物质能在中国的发展一直举步维艰。国内不仅没有一家成功的代表性企业,整个行业都在商业化的道路上苦苦挣扎,国内多家生物质发电厂都面临着不同程度的亏损。大型央企中粮集团也一度宣布投资百亿制造生物乙醇,却因原料供应不具可持续性、成本高昂等原因陷入困境(详情请于www.gemag.com.cn查阅《中粮乙醇梦》一文)。在太阳能、风电等新能源领域开始被风险投资者疯狂追逐时,生物质能却越来越有被边缘化的危险。但就此得出其不具备投资价值的结论,则忽略了李京陆在商业模式上的创新。

2003年,在山西、北京等地从事房地产开发十多年的李京陆原本想在鄂尔多斯治沙,以开始自己的第二人生。但他请专家对沙柳、红柳、旱柳、杨柴等近10种沙生植物进行分析后,发现自己找到了几近完美的生物质发电燃料—沙柳。

沙柳的热值是农作物秸秆的1.3倍,与褐煤相当。2吨沙柳的发热量至少相当于1吨标准煤,但却比煤炭发电更为清洁和经济;且沙柳的灰熔点高,不会像农秸秆一样到1000度就变成浆糊状,粘在锅炉内影响热效率;更为重要的是,沙柳枝条硬度高、水分少,只需简单粉碎便可燃烧,而农秸秆不仅含水高,且切碎后还需多种特殊处理,其使用的进口设备需花费8000万元左右,是沙柳所需设备价格的两倍。此外,农秸秆中含有钾、钠、氯等大量酸碱离子,对钢的腐蚀性非常强;而沙柳的酸碱离子含量相对较低,对设备的腐蚀性也很低。

更为重要的是,沙柳极为罕见的每隔三五年就“平茬”一次的生物习性,成为保证原料持续供应的重要前提(按照我国法律规定,林木并不能随意砍伐)。于是,从商30多年的李京陆意外地进入了生物质发电的行业,并逐渐开辟出一条完全异于国内其它生物质电厂的道路,为艰难前行的中国生物质发电行业提供了另一种创新思路。

本质上,李京陆的商业模式与同行并没有太大差异:种植或从农民手中收购燃料,整理后运输到发电厂进行燃烧发电,并入电网获得电费收入。但李京陆的生物质电厂因为设在沙漠牧区,与农区的运营环境具有很大的不同,这让毛乌素生物质发电厂得以成功规避诸多困扰农区生物质发电的问题(建设运营成本高、原料不足、缺乏国家补贴),让同一种商业模式具有了完全不同的产业前景。

农区与牧区

一直困扰国内生物质发电厂的“头等大事”是燃料供应问题。采用农秸秆为原料的农区生物质电厂由于没有自己的原料基地,需要完全依靠收购农户的秸秆维持运营,这就带来两个问题:一是由于农民习惯就地焚烧秸秆,造成供应不足,二是因此带来的收购价格狂飙让企业难以承受。最佳的解决办法就是建设自有的能源林基地,但巨大的占地问题又涉及复杂的社会因素。

而在地广人稀的沙漠牧区,李京陆可以实现集约化造林。截至2008年底,其共种植沙柳33万亩(实际控制面积),“2010年再投资1500万元,将自有林地扩大到60万亩。”李京陆告诉《环球企业家》,由于沙柳的生长周期需要8年,2005年种植的沙柳还需要3年才能收割,眼下这3年的燃料来源还只能依靠从牧民手中收购其收割的野生沙柳。

让李京陆稍感宽慰的是,其原料的收购难度远小于农区。一般而言,一个农区的生物质电厂需要20万亩地才可以保证燃料供给,因为人均耕地面积较小,这需要跟至少10万人打交道,“也就是说有10万人控制着电厂的成本,而在牧区,人均1000亩地,20万亩只需和200人打交道就够了。”李京陆告诉《环球企业家》。事实上,李已经与当地180多户牧民签订了协议,牧民将自家数千亩的黄沙地以每亩年经营权和管护费3元左右的价格流转给热电厂,再以种植沙柳80元/亩左右的价格承包治理,牧民的年纯收入可以提高到数万元。这就形成了造林治沙—获得沙柳—发电获益—反哺沙区牧民—扩大产业规模的良性产业循环模式。

不过,李京陆仍要忍受与农区电厂同样的“折磨”—飙升的沙柳收购价格。李刚进入毛乌素沙漠的2005年,当地用以造纸和建筑板材的沙柳价格是90元/吨,自从其开始收购沙柳发电之后,2008年价格就涨到160元/吨,“到今年就更可怕了,到了240元以上!”李京陆感叹,加上运输整理费用,总共的燃料成本已经占到总成本的70%以上。

地处沙漠边陲也有令李京陆始料未及的挑战。除了沙漠中最常见的大风和严寒天气,沙漠中还没有道路,为了不过度砍伐野生沙柳,他的收购半径从原先预计的50公里增加到200公里。李京陆甚至组建了自己的原料收购加工队伍,设立了130个收割点,投入了400台割灌机,形成了一条“农户—中间经理人—电厂”的产业链,但最近李又做了改革,让农户直接将沙柳粉碎后送往电厂,省去了原来中间经理人需做的粉碎、过磅、整理等8道工序。尽管如此,发电厂去年也因燃料短缺停产了4次。同时,地广人稀还带来了劳动力短缺的问题。

3年后自有能源林可以让这些问题得到不同程度的解决,但李京陆表示并不会放弃现有的从牧民手中收购沙柳的采购方式,在他看了,多元化的原料供应体系中,自有的沙柳林可以起到平衡燃料价格砝码的作用。李京陆期许到自己能掌控燃料成本的时候,“日子就舒服多了”,但在2010年,他的主要精力仍是对燃料价格的控制,再控制。

2008年底,毛乌素生物质发电厂两座12兆瓦的生物质发电厂成功并网,年发电2.1亿度,有1.2亿元的收入进账,但李京陆仍然亏损了3000万元。“内蒙古的生物质能上网电价是六毛,但山东、江苏等农区的上网电价都是七八毛。”在李京陆看来,电价的不平衡造成了西部搞生物质能的困难,两毛钱的电价差距导致其收入减少了4000万元,“我们正在做CDM,届时每年还会带来近1000万元的收入。”李京陆称尽管公司除了电费,还有CDM、治沙补贴等多项收入来源,但亏损仍将再持续两年。

最近,李京陆又开始研究下游的产业链,他计划将燃烧沙柳排放的二氧化碳捕获后,供给附近一家螺旋藻生产企业;并将每年产生的3000吨富含钾等矿物质的炉灰再次利用,以制取复合钾肥。